兩人便這樣跟著小男孩走了。

小男孩帶著二人穿過街市走進了一條狹長的小道，這條小道陰暗潮濕，兩旁是冰冷高大的墻壁，坑坑窪窪的地板上覆上了一層薄薄的青苔，空氣彌漫著淡薄的濕氣。

夏子一面被波風水門拉著手往前走，一面打量著四周的環境，她暗暗地把來回的路線記下，盤算著待會很可能打起來，打不過就趕快拉著水門逃。再想一想，覺得水門有飛雷神之術可用，用不著那麽麻煩。何況人家的幻術一來，哪裏還走得了？

水門淡淡一笑，對前方的小男孩說：“小朋友，你是哪家的孩子？”

小男孩背對著二人，冷聲道：“囚犯還敢問這麽多？”

“不肯說？好啊，讓我來猜猜。”水門微微思索，說：“嗯，是容舟家的孩子？”

小男孩的背影略微一頓，又繼續往前走。

波風水門見狀知道自己是猜對了，笑了笑說：“沒想到容舟的孩子都這麽大了，你叫什麽名字啊？”

“你怎麽知道波風容舟是我爸？”

“你先告訴我你的名字。”

“波風潮。”

“哦，原來是小潮啊。你和你老爸真是長得很像呢。”

“我和我老爸長得很像麽？”小男孩的身子一僵，說：“可惜我不知道，其他人也從來沒說過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

“他早就死了。知道我為什麽叫潮麽？就是因為我打小就沒爹沒娘，生長在潮濕冰冷的地方。”

波風水門一楞，說：“他竟然……死了？”

波風潮鼻子裏輕蔑地嗤了一聲，說：“在這個地方，沒有本事怎麽能活下去？你不也是死了的人，只不過因為運氣夠好才能茍延殘喘。”

夏子‘哼’了一聲，說：“這小鬼頭說話夠厲害的，波風家族該不會天生都生了一副伶牙利嘴吧？”

小男孩並不理會夏子，邊走邊說：“聽說你是使用了屍鬼封盡之術，這個術一旦使用應該必死無疑才對，我很好奇你是怎樣保留下來這一部分查克拉和靈魂碎片的。”

水門微笑道：“我當然有我的方法。只是不能隨便說哦。”

小男孩倒也沒打破沙鍋問到底，只回了一句，“不說就不說，誰稀罕。我總能知道的。”

過了將近半個小時，小男孩走到一處空曠的草地，手指往前一指，說：“就是這裏了。”

夏子定睛一看，黑暗處隱藏著一棟極為古老的大房子。

灰色的瓦片積滿了腐朽的落葉與青苔，積得厚了甚至長出了幾株淡紫色的草，在風中妖嬈地扭動著。窗是鏤空式的木窗，雕刻著精致的花紋，只是由於年代久遠的緣故，那木窗的顏色變得深紅甚至發黑，連帶著將原本華美的花紋都攪騰的有些詭異起來。大門緊閉，門的邊框上銹跡斑斑，暗紅的顏色像是風幹已久的血跡。門前掛了一串風鈴，風鈴沈重地直往下墜，一顆一顆似乎根本不為風所動，死氣沈沈。

夏子忽然覺得心裏有些發慌，身體裏好像有什麽東西按耐不住，想要迫不及待地出來。她努力壓制住這股感覺，擡頭再看一眼眼前的景象，她實在覺得這幽暗的房子有些邪門，仿佛裏面住滿了幽靈厲鬼似的，只要一踏進去就會萬劫不覆。

“進去吧。”小男孩帶頭往前走。

夏子猶豫了一下，水門似是還沒發現她的異樣，拉了拉她，她勉強一笑，跟著一起走了過去。

小男孩站在門口高聲叫了一聲“族長大人，波風潮回來了！”

大門忽的吱呀一聲緩緩打開，一道暗紅色的光立即掃了過來。

夏子只覺得心咯噔跳了一下，不安的感覺越發強烈。

屋子裏鋪滿了紅色的地毯，只是顏色不再鮮艷，地毯的顏色變成了暗紅色。不知為什麽，屋子的主人竟然不換一換。屋子的正前方有一道樓梯，木質的樓梯階頗有些殘缺不全，坑坑窪窪，扶手上也沾了不少灰塵，似是無人打掃。

噔……噔……噔

這時沈重的腳步聲自上而下緩緩傳來，小男孩一聽見這聲音立馬單膝跪地，並低下頭來，模樣極為恭敬。

“潮，你來了啊……”

一個極為蒼老的聲音拉長了語調，像是中氣不足的樣子，夏子懷疑這老頭是不是活不了幾天了。

“是，屬下已經照您的吩咐將二人帶來了。”

“嗯，你辦得很好，現在去門外候著，沒有我的吩咐，任何人都不準進來。”

“是！”

波風潮接到命令立即站起來，看也不看二人一眼直接轉身往屋外走去，順手把門輕輕帶上。屋內頓時陷入了一片幽暗之中。

夏子有點受不了這樣的氛圍，雖然水門在身旁，可是她心裏不由自主的發慌，這種感覺並不是外部帶來的，好像是從心底深處散發出來的。

“那個，就不能點點燈麽……”

“小姑娘，天還沒黑就想要點燈了啊？”

聲音的發出點越來越近，夏子一眨眼的時間，一個鬼魅般的身影已經立在二人身前了。

是一個身材微胖，禿頂，穿著寬大袍子的老頭兒。他的模樣按理來說應該是滑稽可笑的，但不知為何夏子卻一點也笑不出來，她瞧見這個胖老頭深藍色的眼睛裏閃著懾人而詭異的光芒，微微帶著點暗紅色，讓她只聯想到地獄。

老頭兒淡淡的笑了一聲，說：“水門啊，又見到你了，樣子一點沒變呢。”

波風水門面色極為覆雜，說：“的確很久不見，你看起來可比之前老多了。”

“能不老嗎？”胖老頭嘆息了一聲，“這些年，一面要研究一面要抓捕波風晚那個反叛者，我恨不得老得快些早點歸天才好。”

“那你何不照著你想法去做，誰敢阻止你？”

胖老頭並不生氣反而笑了一聲，“看來你們都很想我死啊，可惜就算我死了，一切也不可能改變，這就是家族的命。”

他說著邁步走到夏子身旁，上下掃了她一眼，微笑著說：“川端族人吶，有趣，有趣。”

夏子白了他一眼，不說話。

水門盯著他，說：“你有什麽想法？”

“什麽想法？”

“火幽靈。”

“你很直接啊，看來你就是為這個而來的吧。”

“是，我想要你幫我徹底封印火幽靈。”

胖老頭掃了他一眼，“理由呢？”

波風水門微笑，“知道我為什麽用了屍鬼封盡這個術，還能殘留一絲魂魄和相當的查克拉麽？”

胖老頭微微皺眉，說：“屍鬼封盡之術是召喚出死神，以術者自己的靈魂交給死神換取法力，同時奪取對方的生命，是一種敵我俱亡的封印術。按理說來你是不可能有任何機會分離查克拉特別是靈魂的。”

“理論上是這樣的。屍鬼封盡的確是個很強力的封印術，一旦施術，幾乎無法回頭。”

“你是怎麽做到的？”

“您猜猜看。”

胖老頭微微沈吟，說：“使用這個術會召喚出死神，死神一旦出現便會奪取施術者的靈魂。你要想保存一絲靈魂只能在施術前下手，可是那時還未到生死存亡的時刻，你又怎能預料未來之事提前做好準備？況且既能知道未來之事又何必還往死路上撞。所以你並非在施術之前就做好了準備。”

他眼轉一轉，眼裏的光芒越發深沈，“你要想在施術中完成，可那時你的靈魂已經屬於死神，想要分離一絲靈魂的話，憑你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的，除非——是死神自己下的手。”

波風水門投來讚賞的目光，“不愧是族長，根據一丁點的信息便可以分析出這麽多來。”

胖老頭搖搖頭說：“我老了，不中用了。只是一點，水門，死神怎麽可能留給你一絲喘息機會呢，死亡之神向來只進不出，從不留有退路，這也正是這個術的恐怖之處。”

“可是如果控制了死神呢？”水門藍眸一閃，“如果控制了死神，讓他自己在收取我的靈魂時只收一大部分而有所保留呢？”

夏子聽得一楞，控制死神？死神也會受控制麽？

胖老頭面色一沈，緩緩道：“你說的是幻術？可我不記得咱們家族裏有這樣驚人，連神也能操控的術啊。除非……”

水門接過他的話繼續說：“除非是禁中之禁的兩大幻術——曇花和罌粟。”

胖老頭盯住了水門，瞳仁驀地放大，深藍色的眼裏透出旺盛的紅光，似是看到了什麽刺激事物一樣，變得興奮無比，同時——詭異無比。

“我倒瞧不出來原來被我派出去這麽久的族人竟然是這樣的天才。水門，你幹得很好。你說說，你學會的是兩大禁術中的哪一樣？”

“罌粟之術奧秘無窮，我能領悟的也只有曇花了。”

“很好很好，我們家族這麽多年來幾乎無人能修得這兩樣幻術。也難怪你敢直接來找我。說吧，你想要怎樣？”

波風水門淡淡一笑，說：“很簡單，我可以告訴你曇花之術的修習之法，你幫我徹底封印火幽靈。”

胖老頭眼裏閃過詫異的光，說：“你已經習得了曇花之術，連死神的意志都可以支配，難道還制服不了火幽靈？”

波風水門苦笑一聲，擺擺手，“那個東西很頑固，我存在夏子的眼睛裏時曾經試過，但是也只能暫時收效，沒過多久便又恢覆原狀。”

“這樣啊，”胖老頭沈思片刻，忽然說：“你知道火幽靈的故事麽？”

“願聞其詳。”

“川端家族原本世代好戰，挑起無數場戰爭，殺戮無數，被世人憎恨咒罵。”

夏子聽到胖老頭忽然說起自己家族的事，心中不由得一緊。對於自己家族的事，她根本一無所知，三代目也從來沒有告訴過她。她只知道自己擁有著奇特的血繼限界，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川端夏子而已。

胖老頭望了她一眼，繼續說：“族內有一女子名川端千裏，一心想平息戰火，於是她去勸族內當時掌握所有權力的長老團，希望他們能罷免戰火。長老團沒有答應她的請求，川端千裏固執地不肯離去，最終她被長老團以忤逆之罪拋入了熾熱的火爐，被活活的燒死。她死後，怨氣不散，最終凝結成令人膽寒的怪物——火幽靈。”

“之後在短短的幾天內，長老團的所有人接二連三死於莫名燃燒的大火，緊接著村子裏也有人漸受其害，事情眼看著無法收拾。族長迫於無奈終於請來了漩渦一族的一位封印高手，以極其繁覆的手法將火幽靈封印在嬰兒的體內，這才免除了災難。不過這個封印只是暫時的，只有催眠火幽靈的作用。等嬰兒漸漸成長，到了十七八歲時，火幽靈將漸漸覺醒，這時必須再另外尋找嬰兒進行封印，如此反覆循環方可無恙。經此一難，川端家族開始意識到自己的錯誤，於是他們發誓再也不參與戰爭，隱匿山林。只是沒想到後來因為拒絕參加戰爭反而被其他族人合力滅了。”

夏子沈默良久，忽然說：”你是說那個叫川端千裏的女子……就這樣活活，活活被燒死了？”

“沒錯。”

活活被燒死了。

那個家族竟然是這樣殘暴不仁？夏子只覺得心裏很難受，這個因果是她萬萬想不到的。她又不是沒打過戰，她知道戰爭的恐怖和戰爭會造成怎樣的苦果，水門一家人不就是很好的例子麽？可是她沒想到戰爭的孽會從她一出生就在她身上延續。火幽靈？呵，其實就是戰爭的怪物。不，不對，說到底還得怪到人頭上去，沒有長老團的一意孤行，或許一切都會好起來，是他們的固執和自私害了所有人。

水門走過來，輕輕拍拍她的肩膀，溫柔無比地說：“夏子，別難過，你還有我呢。我總會救你的，不管用什麽辦法我都要讓你好好活下去。”

她擡頭望向他，波風水門藍色的眼裏倒映著她孤零的影子，淡漠而溫柔。

夏子，不管用什麽辦法我都要讓你好好活下去。

好好活下去。

活下去……

這些話像回音一樣在她腦中震蕩不已，模糊了一切苦的甜的記憶。

可是我有點貪心，我想兩個人，兩個人一起好好活下去呢……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57

57、活著就有希望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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